一半上海,ㄧ半台北...偶爾電影
3/24/2010
【舊文】關於梅花戲院的回憶
我是從來不做舊文重貼這種事的,尤其這篇寫於2007年的文章,其實也在別的部落格發表過,只是後來被撤收。但是因為長春戲院的結束營業讓我想到,當今網路時代,任何一部再冷門的電影都有可能在網路上找到資源被看到,相對應的電影文字自然也不缺乏;但是一家戲院的消逝卻是不可逆轉的,幾年之後或許人們根本不知道曾經有過這家戲院。那麼這篇文章不應該像「梅花戲院」的存在一樣被隱藏,重新發表的目的就是證明以前這麼一家戲院對於我的觀影歷程發生過重大意義!
其實隨著上大學之後選擇電影院的標準越來越嚴格,越來越講究大銀幕聲光效果,我就很少在梅花戲院看電影了,甚至在今年看《奇蹟的夏天》之前,我都至少有兩年以上沒進去梅花戲院了。所以當我人在大陸剛聽到梅花戲院歇業的新聞,心中並沒有覺得特別可惜或遺憾。但是過了幾天想到這則消息,突然之間許多回憶又泉湧上來,畢竟我也算是見證梅花戲院從繁華到沒落的整個過程,而我許多觀影的萌芽經驗也是在梅花戲院發生的。
當我十歲的時候,全家從新店搬到通化街和樂利路交界,理所當然地梅花戲院就成為離我家最近的電影院,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南山戲院離我家也不遠,不過那是一兩 年後的事了。
現在已經記不得第一部在梅花戲院看的電影是那一部了,印象中似乎甚至是在搬到通化街之前,一個因緣際會下全家一起看的免費電影。但是從樓梯向上走進戲院,映入眼簾的是大銀幕中央和整齊座位,是我對於梅花戲院的第一個印象。而我殘存記憶中所能回溯第一部花錢在梅花戲院看的電影,不是《火燒島》就應該是成龍的《飛鷹計劃》。
從此之後,在我國高中還不是那麼方便跋涉到西門町乃至更遠的地方看電影的時期,梅花戲院成了我進戲院看電影最方便的管道。特別是當時梅花戲院還是國片的忠實擁護者,造就了我和許多台灣電影大師的第一次:李安從《推手》、《喜宴》到《飲食男女》;完全看不懂蔡明亮的《愛情萬歲》但是看完後心中卻有一種難以紓解的鬱悶,還有我先在書店看完電影劇本電影小說才進戲院看的楊德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還記得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當時戲院「滿場」,我還因為買票太晚被擠到最右邊的座位。如今不知道國片上一次「滿場」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而正因從我家走到梅花戲院不到十五分鐘,在梅花戲院的觀影經驗常常多了一種隨性即興的趣味。1991年看完金馬獎頒獎典禮的星期天,本來要去梅花戲院看《阮玲玉》,但是怕看不懂臨時買了隔壁廳的《推手》,從此就成為李安的忠實粉絲。1995年寒假的某一天,我和一位常一起看電影的同學徘徊在南山戲院的《賭神2》和梅花戲院的《桃色機密》(Disclosure)之間無法做決定,最後還是對《賭神2》缺乏信心。而1997年的另一個星期天下午,悶在家裡唸書唸到快發瘋,於是出門逛到梅花戲院,看到《驚天爆》(Donnie Brasco)的時刻正好對的上就決定買票進去看。現在只記得《驚天爆》是部好看的電影但情節已經全部忘記,但是這樣全然臨時的經驗反而讓我印象深刻到現在。
在1996年有一段時間,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我外婆總是可以在某個雜誌上剪下免費的電影招待券。電影都是一兩 年前的舊片,放映的地點就在梅花戲院,放映的時間更奇怪,總是在星期天八點半,當時不明究理,反正梅花戲院離家近,也就糊裡糊塗地看了一些電影,例如《熱帶魚》就是在這種機會下補看的。有一次在看片長超過兩個小時的《真愛一生》(The Scarlet Letter)時,到了十點二十分左右突然電影被硬生生地切斷,所有觀眾看不到結局就悻悻然被趕出去了。原來為了不影響正常首輪電影早場的放映,這些特別的免費電影才會在一大早放映,到了十點多又得匆匆忙忙結束。一直到2000年後我才知道原來梅花戲院背後金主是國民黨(中影),一切恍然大悟當年的免費電影欣賞會都是外婆家的國民黨刊物上剪下來的公關票。
從小時候開始,梅花戲院給我的印象一直是專屬於國片的電影院,但是從1995年開始梅花戲院終於也受不了轉型成為開始放西洋片了。記得第一次看到梅花戲院的招牌出現好萊塢片的看板,心中除了驚訝,更有一種遺憾。對我來說,要看好萊塢片有更多銀幕更大音響效果更好的電影院,加上上大學後行動更自由,反而改放好萊塢片是我更少去梅花戲院的理由。
不過即使面對華納威秀及其他越來越多好萊塢院線的競爭,梅花戲院的表現還不算太差。2000年的《不可能的任務》第二集上映當週週末,我自恃住的近很晚才去買票,卻發現根本就滿場買不到票,只好下一場再乖乖早一點去排隊買票。甚至在幾年後梅花戲院一次大整修,改裝成影城級座椅,也把中央階梯式的出入口給封住了,整個戲院內外都煥然一新。改裝之後不久,梅花戲院就租給當時火紅的春暉影業,成為春暉旗下的小小院線之一 (現在我甚至懷疑那次大改裝是不是春暉主導)。我還因此特地上梅花戲院看一些春暉代理的電影。當時應該是梅花戲院在放映好萊塢電影時期最風光的一段時間。
但是這段好時光隨著春暉影業的經營不善也隨之暗淡。梅花戲院的沒落應該是從春暉影業倒閉開始,經營權還給國民黨,偏偏政黨輪替後國民黨自己也一蹶不振,梅花戲院的經營策略也從此失去活力;即使每一檔熱門大片梅花戲院從不缺席,卻再也難看到人潮聚集的場面。加上這幾年美式影城幾乎成為選擇電影院的最高標準,配合信用卡折價的促銷,這樣強大的競爭力幾乎連西門町傳統門庭若市的老戲院們都有點招架不住。連我自己本來都有點瞧不起影城戲院,現在也是非影城不看。然而我卻一直以為梅花戲院就像同屬於南區的東南亞戲院或百老匯戲院,等級不高倒還可以勉強支撐下去。或者梅花戲院之於國民黨就像新光影城之於新光集團,是個即使不賺錢但是虧損對母集團無關痛癢的雞肋。沒想到今年不少在梅花戲院放映的小品非主流電影,反而是梅花戲院忍受不了虧損而結束營業的前兆。
其實梅花戲院撐的比我想像中還要久,這幾年每次經過梅花戲院,都覺得結束營業只是遲早的事。自從喜歡看電影以來,看到不少新電影院誕生,也看到更多失去競爭力的傳統舊電影院一家一家地倒閉。每一家倒閉的舊電影院,都承載著不少影迷的回憶,也見證了一段電影時代的輝煌與幻滅。而在輝煌與幻滅之間,留下來的仍有每位觀眾在每一場電影放映中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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